家有老母
武穴市龙坪镇退休教师 伍安心
我的老母亲八十高龄。自从我的父亲早年病逝后，母亲她老人家已经空巢二十年。这二十年间，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除偶尔头痛脑热和老年人常见的小毛病之外并无大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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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信佛，武穴、黄梅、九江三地的大小寺庙以及九华山、普陀山等佛教名山，她都朝拜过。母亲曾经告诉我说，她到处烧香拜佛的目的就是求菩萨保佑后人平安顺利。二0一四年八月，母亲同一群香友计划去山西的五台山，就在她们准备动身之前，母亲突然中风，半身不遂，瘫倒在床。
母亲共生有六个孩子，一男五女。大妹和二妹农事繁忙，家务缠身，难以离开；三妹和四妹在外地打工，为谋生计而劳累奔波，耽误不得；小妹远在杭州富阳工作，忠孝两难，有心无力。照顾母亲的担子，理所当然地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挑。况且我和老伴都已退休，背井离乡，在儿子家里当义务保姆，好歹算得上是个闲人。不过，人闲心不闲，自己都年过花甲，步入老龄行列了，仍然上有老下有小，心挂两头。万般无奈之下，我们老夫妻俩只得分居两地，孝上顾下，各尽其责。
从外地回到武穴的当天，我就立即将母亲送进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母亲的病情很快稳定下来，进入后期康复阶段。母亲住院期间，妹妹们克服困难，想方设法，抽出时间来到医院同我一起护理母亲。适逢国庆节长假，我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有我老伴，他们祖孙三代五个人放弃原定外出旅游的计划，驱车六百余公里，专程赶回来探望并迎接老人家出院。
全家团聚，一番热闹过后，由我一个人陪着母亲的时候，问题来了：母女我男，多有不便。妹妹们担心这个问题，亲朋好友也担心这个问题，左邻右舍同样担心这个问题。甚至还有热心肠的人武断地说：“男女有别，万万不可！”起初我也有点自我怀疑，思考再三，我坦然地回应到：“男女有别，母子无别，老小一般，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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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给母亲喂饭喂水，替母亲洗脸洗脚，为母亲按摩翻身的时候，我努力回想母亲六十多年前给我喂奶、洗澡、换尿布时的情景。真是奇怪!我脑子里竟然模糊不清。明明是母亲一颗心一滴血、一口奶一碗饭、一把屎一把尿、一件衣一双鞋、一句话一步路地养育我，我为什么淡忘了这一切呢？我真是愧对母亲！我现有的儿时记忆中只有我脱离母亲的怀抱，能够独自吃喝拉撒以后的事。
母亲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很困难。好在轮椅设计得较为科学，椅座的中间是活动的，底下装有一个塑料盆，取下装上十分便利。母亲示意要大小便时，我就依床站定，伏身弯腰伸出右手，从后背托起母亲的上身，再伸出左手拢住母亲的双腿，以母亲的臀部为轴心，像推磨一样自右向左一转，使母亲悬着双脚坐到床沿边上，为母亲穿上外套和拖鞋后，我便抱起母亲，让她与我面对面地相拥而立。然后，我慢慢后退，带着母亲向前移动几步，接着两人同时转身。站稳片刻，我用左手扶住母亲，腾出右手将母亲的裤子扯下，再伸手抓住轮椅，对准方位，将椅子拉倒母亲的身后，母亲心领神会，顺势一屁股坐到轮椅上。为母亲系好安全带，我就利用这个时空整理母亲的床铺。母亲小便日夜各两三次。白天还好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必须时刻留意母亲的动静。母亲大便十天半月一次，虽少但较难处理。因为母亲本来就便秘，加上久卧少动，更容易结肚子。屙不出来的时候，母亲痛苦得直呻吟。每当此情况发生，我只得另想他法。我让母亲坐上半高的木板凳，大半个身子趴伏在床沿上，这样的姿势便于我蹲下低头帮助母亲将堵在肛门口的硬如石头的大便一点一点地掏出来。
最“难为情”的事情是为母亲洗澡。母亲第一次在我面前赤裸着身体的时候，她自己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总想遮掩住什么，不过她无能为力，只好任我摆布。时间过去六十年，在我早已当上爷爷之后，我又一次亲近母亲的怀抱，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我们兄妹六人榨干了奶水的乳房，就像两只空无一物的布袋子挂在母亲的胸前。母亲生我时不到二十岁，不难想象，那时的母亲像花儿一样绽放，乳峰如山，乳汁似泉，襁褓中的我口含一个奶头，手抓一个奶头，贪婪地啃噬着母亲的肉，吸吮着母亲的血，无知地享受着无私的母爱。母亲操劳一生，奉献一生，将全部的身心都交给了儿女，她快要油干灯熄了。怀抱着母亲，我深切地感受到，母爱是伟大的！而儿女对母亲的任何回报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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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为母亲洗澡擦身时，对母亲的隐秘之处我总是视而不见。其实，天生万物，自然造化，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哺乳动物，哪一条生命不是在母亲的子宫里孕育而成的？哪一个新生不是从母亲的阴道里钻爬出来的？子宫——生命诞生的神圣之地！阴道——人生起步的首要一关！对此，每一个有幸获得生命机遇来到世间的人都应该心怀崇敬之情！
父母养育儿女小，儿女侍奉父母老。此乃天经地义，永远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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